山路为证
空中俯瞰下庄村公路。记者 万难 摄
周家坪村民正在攻克“老虎嘴”。吴忠麟 摄
初冬,重庆市巫溪县兰英大峡谷,壁立千仞,峰险山奇,漫山红叶如野火,层林尽染,宛若油画。远眺,一条公路在半山腰崎岖盘旋,犹如挂在崖壁上的一条飘带。沿着这条公路,我们行车来到周家坪,小山村人来人往,很是热闹,院坝里停着多辆小轿车。“冬闲不闲,不少客人来大峡谷赏景,专门要走一走咱们村的‘网红天路’。”驻村第一书记雷宪斌说,“真要感谢这条公路啊!当年乡亲们修这条路是为了走出大山,摆脱贫困。哪想到如今这条路成了景点,每天都有游客来,村民开民宿,卖农产品,搞都搞不赢。”
在巫山县下庄村,村委会主任毛相林也没闲着。村里已建好10多家民宿,还有几十栋民居准备趁冬季改造,来年春天就可以接待客人了;650亩纽荷尔柑橘开始挂果;村里常住人口从100多人增加到200多人。在村头,毛相林抬头望着村边那条沿绝壁盘旋而上的“天路”,念叨着:“村里能有今天的兴旺,全靠这条路……”
山城重庆地处川东褶皱山系,大巴山、巫山、武陵山、大娄山纵贯市域,长江、嘉陵江、乌江在此与山脉碰撞侵蚀,形成“峰高谷深难往来,万山不许一路通”的险峻地貌。清末名臣张之洞曾感叹:“名城危踞层岩上,鹰瞵鹗视雄三巴。”
山水环绕,江峡相拥,既造就了山城江城的瑰丽壮美,也使众多农民蛰伏在大山里艰难地讨生活。在重庆东部秦巴山、武陵山集中连片特困地区,到2012年仍有国家级贫困县14个,全市贫困人口有200多万。贫困与大山如影随行,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有路才有希望。新中国成立70年来,巴渝儿女没有停下走出峡谷的脚步,尤其是脱贫攻坚的号角震醒了沉睡的大山,激发了人们劈山开路的动力。大山里的乡亲们不等不靠,在党员干部的带领下,在党和政府的支持下,用汗水、泪水,乃至鲜血和生命,奋力拓出一条条希望之路。
不再等了,修路
1985年末,大巴山上寒风刺骨,雪花纷飞,城口县岚天乡政府会议室里却热气腾腾。经过讨论,乡里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:不再等了!自筹资金,修建通向乡外的公路,改变贫穷落后面貌!乡党委书记刘远昌说:“岚天人对路的渴望,真是想到命头去了,群众脱贫热情高涨,这路再难我们也要修啊。”
非同寻常的勇气,源自无路可走的困境。岚天乡地处海拔1300多米的高山,素有“九分山水一分地”之称。尽管这里盛产香菇天麻板栗,但由于不通公路,与外界唯一的通道仅有一条崎岖山路,贫困成了岚天乡的同义词。
修路!致富!在这个3500多人的贫困乡村,一声号令点燃了希望之火。
没钱大家凑,勒紧裤腰带,卖掉过年猪、下蛋鸡,凡是能变成钱的都卖了,实在没卖的,就组织劳动力外出务工挣钱。很快,70余万元筹到位,人均集资200元。这200元对于当时勉强维持温饱的农民来说,相当于一年的收入。
在高山悬崖上修路,除了锄头箩筐大锤钢钎外,没有一件机械设备,男女老少齐上阵,用血肉之躯与山相搏。
“巴山背二哥,卡子门下过,脚杆打闪闪,命都要除脱。”卡子门,一条狭窄的山谷,谷底深不可见,岚溪河咆哮而过。刘远昌组织党员干部带头爬上崖顶,身系绳索坐进箩筐,溜下岩壁开凿炮眼。几十个乡亲组成“敢死队”轮番上阵,一批人累了,另一批人又上,晚上燃起火把继续干,困了住岩洞,饿了啃红苕。一个多月昼夜苦战,硬是拿下了这最险峻的一段路。
400多个日夜,岚天人用岩石般的坚韧毅力,“啃”出了19公里的希望之路。
如果说岚天人是在“天上”修路,下庄人就是在“地底”挖道。
1997年夏季的一天,时任下庄村党支部书记的毛相林从县里学习归来,站在海拔1200米的山顶,望向崖下的村庄,虽顶着太阳,身上却感到丝丝寒意:隔壁的七星村因修通道路,日子兴旺起来。下庄人不能再做“井底之蛙”,一定要修一条公路,让乡亲们不再受穷。
下庄村位于一个四周皆是绝壁的巨大天坑里,形似一口井。从“井口”到“井底”垂直距离逾千米,仅有一条逶迤在绝壁上的“一百零八道拐”通往外界。“下庄像口井,井有万丈深,上山脚发抖,下山头发昏。”村民的日子因此过得很艰难。
回到村里,毛相林首先和10名党员统一了思想,随后召开村民大会。自己修路,啷个能行?面对乡亲们的疑虑,毛相林激励大家:“下庄不能再这样穷下去了!你们看杨婆婆90多岁了,18岁嫁到下庄,就没有出过村。几十年来,爬山摔死的乡亲就有20多个;每年20多万公斤粮食出不了山,500多头毛猪不能运出去卖个好价钱……没钱不要紧,哪怕每家出一头猪,每头猪就算卖400元钱,全村一年就差不多有4万元,修路的钱就有了。修一截就长一截,凿一米就短一米。”
一席话,激发了大家的斗志。丈夫刚去世不久的王先翠站出来:“修!怕啥子!就是干十年二十年,也要把路搞通,莫要再让大家有病得不到治,莫让娃儿们再受穷。”
不等了,干!每人凑10元,3960元就是启动经费。毛相林跑到县里申请了炸药,全村300多号人,除去小孩老人,全部上阵。王先翠给3个月大的儿子断了奶,连同8岁的女儿交给公婆,毅然跟着男人们上了山。
10月份开工,他们一口气修到腊月二十八;大年初二,他们又在大雪中开干。为节省时间,村民们住在工地,光秃秃的山上寒风似刀,大家只有在石穴中搭个窝棚蜷伏,为防止滚下山,睡觉时腰里还绑着绳子。空中荡、壁上爬、凿炮眼、敲石头,下庄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将路一点一点延伸,用6年时间、6位村民失去生命的代价,终于打通走出下庄的8公里山路。
如果说下庄村位于“井底”,周家坪就似挂在“桶壁”。兰英大峡谷是重庆第一深谷,最深处达2400余米,在峡谷半山腰有块难得的平地——周家坪。这个挂在绝壁上的小山村三面临崖,背靠青口岭,只有一条“毛毛路”通往外界,村民出山要爬两天。
路不通,脱贫无望。2001年,大家决定自己修路。要打通路,就必须炸掉“老虎嘴”——一块突兀于绝壁上的崖石,状似虎头。村民系上绳索从青口岭溜到距谷底1500多米的“老虎嘴”,在来回晃动中打炮眼、填炸药、清碎石。4年3个月,人均集资2000多元,周家坪23户83名村民终于在悬崖上凿出一条1.2公里的挂壁公路。
“你们要修路?先准备几口棺材吧!”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县如榔村决定修路时,有外村人泼冷水。
如榔村位于海拔1380米的插旗山上,翻山出村只有一条缠绕在山脊上的“九道拐”。历年来,有36人摔下悬崖丧生。当地民谣叹道:“如榔在高山,生活难上难,男人尽是光棍汉,吃顿饱饭像过年。”
“谁说不敢修?不修路,如榔村没出路!”村支书刘昌福不信这个邪。1999年初,他带领全村400多人开上“九道拐”,一年时间,修通25公里长的出村路。
如今,我们走在这条嵌在绝壁的公路上,冬阳映照,云海缥缈,风景如画。远眺嶙峋峥嵘的插旗山,我们仿佛看到当年修路的悲壮场景,似乎还能听到山中回荡的爆炸声、吆喝声、铁锤砸石的撞击声。
不再等了!宁愿苦干,不愿苦熬!自力更生,修路!修路!
在巴渝大地连绵不绝的高山深谷,不同的地点,相似的场景,广大干部群众为摆脱贫困,持续不断地劈山开路——
酉阳土家族苗族自治县八穴村的村民外出要爬人称“鬼见愁”的小路。1996年,在政府支持下,老百姓投劳,历时一年,建成30公里出山公路。
开州区满月乡双坪村山高坡陡,1999年,村支书凌瑞元带领村民,用“磨掉一层皮,双坪换新颜”的劲头,在悬崖上挖出一条“天路”。
“不等县里指标了,自己动手先把路修起来!”1999年,巫溪县中梁乡石锣村800多名村民不甘困居高山,用锄头、石磙等最原始的工具,靠肩挑背扛,掘出17公里长的盘山路。
拼命也要修通
头上落石翻滚,脚下沟壑万丈,大山里修路,生死常在一瞬间。村民们以血肉相搏,向死而生,一曲曲慷慨悲歌在群山间回响。
“1997年—2009年,下庄村公路修建牺牲人员:沈庆富、黄会元、刘从根、刘广周、向英雄、吴文正。”位于下庄村口的修路纪念碑上这样刻着。
20多年过去了。毛相林如今每天清晨都要到这里来转一转,擦拭一下灰尘。“每次看到这些名字,心里就很难过……”讲起往事,毛相林神色黯然。
毛相林清楚地记得黄会元遇难时的情景。那是1999年9月30日上午,开工一年多的下庄路修到关键点——打通险峻的“私钱洞”路段。工地上热火朝天,突然山梁上有人大喊:“糟了,出事了!”毛相林心里一紧,赶紧跑过去,原来村民黄会元被一块落石砸中头部,坠下山崖。毛相林和村民连忙系上绳子下到谷底,只见36岁的黄会元躺在乱石上,血肉模糊,一顶黄色的安全帽孤零零地扔在旁边。眼看一起长大的伙伴不幸离去,毛相林欲哭无泪。
几年前,黄会元到湖北打工,当了一名风镐手,收入还不错。1999年初,黄会元接到家里通知,让他回村修路,妻子犹豫着不想回去。黄会元对妻子说:“下庄是生我养我的地方,我做梦都想它变好,不回去修路啷个都说不走。”回来后,黄会元带着凿岩机上了工地,打炮眼,捣碎石。为了赶进度,他吃住在工地上,虽然条件艰苦,却挺乐呵。凿岩机坏了,他又掏钱买了一台接着干。毛相林记得,就在出事前几天,黄会元还在和他说,路修通后,买辆车跑运输,拉着乡亲去赶场,日子肯定红火。
入夜,下庄院坝里设起灵堂,全村人都来给黄会元送行,小山村沉浸在悲伤中。
上个月,26岁的村民沈庆富在工地被落石砸中身亡,如今又死一人。这个路还能修下去吗?一向坚强的毛相林犹豫起来。“黄幺爸,对不住啊!这条路怕是修不下去了……”在灵堂前,面对黄会元的父亲黄益坤,看着黄会元悲痛欲绝的妻子、两个尚在上小学的女儿和年仅3岁的儿子,毛相林感到很愧疚。“要停工?”听到毛相林的话,村民们面面相觑,低声议论起来。
黄益坤紧紧拉住毛相林的手,颤巍巍地站起来,走到坝子中间,对着村民大声说:“到了这个地步,怕有啥子用?会元是为下庄人造福死的,这是光荣。乡亲们,修路千万不能停,该死的脚朝天,不死的又过年,下庄人好久怕过死?儿子去了,还有孙子,只要大家齐心,早晚能把路打通!”
谁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!扑通!扑通!望着这位72岁的老人,院坝里的人们齐刷刷地跪下,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一张张坚毅的脸庞、一双双高举的手臂。“修!拼命也要修通!”呐喊声在山谷里久久回荡……
下庄人奋战正酣之时,周家坪村民也开始向“老虎嘴”发起冲击,那真是一场“虎口拔牙”的战斗。一天,负责放炮的向家根溜下崖口,给3个炮眼填炸药,点导火索,“轰、轰”两声巨响后,半天没听到第三声炮响,躲到岩石后面的向家根慢慢探身查看,就在此时,炸药突然爆炸,向家根被碎石击得遍体鳞伤,幸好有保险绳系着才没掉下山崖。经过抢救,向家根命保住了,但半边脸被炸伤,右眼失明。
“修这1000多米路难啊!”至今,向家根的岳父杨芝汉回忆起那一幕时仍心有余悸,“打炮眼要一人掌钎,一人抡锤,崖壁光溜溜的,脚都没搁处。风大得很,吹得人乱晃,稳都稳不住,一锤下去,经常把掌钎人的手砸得青一块紫一块。谁没遇到过几回危险?那时候,吃了早饭还不晓得能不能活到吃晌午,晚上人能拢屋就算命大。”
2005年底,路终于贯通。车到村口的那天,村民们笑了、哭了……
路在自己脚下,为了改变命运,人们身上迸发的力量是惊人的。
巫山县骡坪村有一条10公里长的出山公路。很难想象,这是由一群留守村里的老弱病残用3年时间,负债20余万元,靠一双双手,硬生生地在山崖上“抠”出来的。
2006年,受下庄修路启发,骡坪村村民决定自己修路。壮劳力都外出务工了,剩下的多是老弱病残。怎么办?骡坪一组留守在家的17个村民成了修路主力军,其中有五保户、残疾人,60岁以上的老人就有8位。70多岁的孙德印是五保户,考虑到他年纪大,村里没给他安排任务。开工那天,孙德印提着锄头匆匆赶来,指着74岁的周继云、73岁的向定志说:“他们都能上工地,我也得行。”就这样,几个老人就一直战斗在工地上,直到路修通。
路在延伸,意外又发生了。2009年正月初十,村民曹祖培的妻子贾泽春在工地上被一辆摩托车撞倒。在医院里,贾泽春忍着疼痛让丈夫赶紧回去修路:“路不修通,我死都不得闭眼睛。”几天后,贾泽春不幸去世。料理完丧事,村民们以为曹祖培会歇几天。没想到,第二天,曹祖培就回到工地上,两个已出嫁的女儿也被他喊了回来:“你们妈妈在世的时候就想修路,她走了,我们一定要帮她完成心愿。”
4个月后,路终于修通了。曹祖培和女儿来到贾泽春坟前,伴着噼啪的鞭炮声,他脸上带着笑,泪水却不住地流:“泽春,放心吧,路通了……”
我们信他
一个党员就是一面旗帜,一个党支部就是一个战斗堡垒。在大大小小的修路队伍中,时时都能看到党员干部作为领头人的身影。
“我们信他!”在如榔村刘昌福家,村民们围着火炉对我们谈起当年老支书带领大家修路的往事。
当过兵的刘昌福在村里威望很高。当村支书后,刘昌福每年都组织青壮年外出务工,自己却留在村里为乡亲服务。
村小校舍破烂不堪,刘昌福到处筹集资金改造。施工需要拖拉机,没有公路,拖拉机上不了山。刘昌福就组织村民把拖拉机大卸八块,分零件抬上山,再组装起来。教室修好了,老师愿意来了,高山小学又有了生机。
刘昌福动员修路,村民们一致赞成:“刘书记说这条路能修通,我们相信一定得行。”
我们见到刘昌福时,年近八旬的老人身板仍很硬朗,回忆当年,他手一挥,还是一副大嗓门:“修路难,但也不难,关键是党员干部要带头,群众才会跟着上。”
修路需要钱,刘昌福卖掉家里的粮食,带头集资670元。儿子在外打工,刘昌福硬是要他交上500元。没过多久,他又逼着儿子儿媳回来修路:“你们不能给我拖后腿。”村民们凑出5万元,但仍不够。刘昌福借遍亲朋好友,抵押房子,举债11万元才凑齐修路费用。
打炮眼和放炮最危险。“我们先上!”刘昌福组织党员干部吊到半山腰,打炮眼,装炸药。好几次,当时已59岁的刘昌福累昏在工地上。“他硬是不听劝哟,拼命得很。”刘昌福的老伴焦连荣说。那时,刘昌福家成了修路办公室,人来人往,请的货车司机也吃住在这里。每天家里吃饭的都是一大桌,这些开支都由刘昌福自掏腰包,没在村里报销过一分钱。焦连荣成了义务炊事员,把家里喂的3头猪都卖了变成伙食费,最恼火时,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拿不出。
车开进村里那天,村里比过年还热闹。村民张宗茂写了段快板:“插旗山上红旗舞,刘昌福是个好干部,带领群众来修路,打掉九道拐,山路变通途……”
“没有邓书记坐镇指挥,这条路修不起来。”回忆酉阳兴隆区工委书记邓小军组织大家修路的往事,当地群众竖起了大拇指。
八穴村到兴隆场要翻越名为“四十八道拐”的大山,来回就是一天。修建公路,是沿途5个村百姓的愿望。1996年,兴八路动工,而立之年的邓小军背着铺盖卷,住进村民李治碧家。他除了忙着组织施工、协调土地占用等问题,还跟着村民抬石头、夯路基,每天回屋不是一脚泥,就是满身灰。“跟我们没啥两样,一点没得官架子。”李治碧谈起邓小军敬佩不已。
一年后,公路竣工了,邓小军也累得住进医院。村民们在一起烧香祈福,祝愿他早点康复。如今,两鬓斑白的邓小军还在与兴隆镇一山之隔的车田乡,继续奋战在脱贫攻坚第一线。他说,让山区群众早日脱贫致富是他的心愿,“我一定要坚持到底。”
石锣村在村支书匡后明的带领下,不到一年就挖出17公里毛坯路。路基有了,还得碾平压实,哪里有钱租轧路机?匡后明和村民在山上找了一块巨石,打了个大石磙子。他把绳子往身上一套,几十条汉子跟在身后,“嘿咗、嘿咗”喊着号子,弓着身子,拉着3吨多重的石磙子碾路。路陡弯急,前面的人费力拉,后面的人还要使劲拽着,以防石磙溜下坡。村民余昌学回忆:“来回整整拉了一个多月,肩膀磨出血泡,鞋子都蹬烂好几双,一天下来,累得连路都走不动。”
民生千古事,得失寸心知。一句“我们信他”,就是百姓对一名党员干部的最高褒扬。
这日子硬是要得
“没有党和政府做靠山,下庄的路干不成。”谈起这几年的变化,毛相林深有感触,下庄翻天覆地的变化得益于国家建设四好农村路、精准扶贫政策的实施。
2003年,下庄路修通了,但泥石路面坑洼不平,落雨就坠石塌方,开车进出下庄仍被不少人视为畏途。2017年,政府出资对路面进行硬化,安装防护栏。如今,水泥路平坦顺畅,下庄开通了班车,一小时就到县城。
下庄发展驶入快车道,摘掉贫困帽子的村民已不甘于只是养猪、种水果,还想吃“旅游饭”。随着道路设施的完善,下庄独特的环境吸引了众多游客,县里规划打造“三峡秘境、原乡下庄”,政府出资补贴将下庄19栋农房改造成民宿,毛相林又带领村民忙着栽桃树,修停车场、观景台。王先翠如今种了7亩柑橘,还准备把在北京打工的儿子喊回来开办农家乐。有趣的是,昔日下庄人的“伤心路”如今又有了新用场——那条有几百年历史的“一百零八道拐”将被打造成下庄旅游步道。
依托良好的生态资源,岚天乡如今已成为“重庆特色景观旅游名镇”“全国美丽乡村”。当年那条坑洼的机耕路近年已由政府改造为一条旅游观光柏油路,吸引了众多自驾游客前来观光。去年全乡接待游客10万余人次,旅游收入超过1000万元,80%的村民吃上“旅游饭”,贫困发生率降至0.26%,农民人均纯收入达到1.3万元。
同样,周家坪当年“天路”虽通,但石子路经常塌方,车辆行驶险象环生,缺乏致富门路,村民日子仍过得艰难,人也陆续搬走了不少,村里只剩下40多人。2017年,政府出资对1.2公里的“天路”进行拓宽,铺成柏油路。
在国家精准扶贫政策的支持下,驻村工作队帮助全村发展烤烟和中药材种植加工业,村民又陆续搬回来了。政府出资修建了休闲广场、登山步道、观景台,游人纷纷开车前来观赏兰英大峡谷和“网红”公路的风景。如今有5户村民开起了农家乐,不少村民开上了小轿车。今年6月,当年因修路右眼失明的向家根开了一家有11间客房的“青芸山庄”,半年挣了3万多元。今年国庆节,他还获得乡政府颁发的“兰英最美筑路人”牌匾。向家根说:“虽然失去一只眼,但现在我更清楚地看到了未来。有党和政府作主心骨,有这么多好政策,这日子硬是要得。”
石锣村土路已被政府出资硬化成水泥路,68岁的匡后明仍然担任村支书,他带领村民养山羊、种烤烟、栽核桃、建冻库,该村集体经济规模发展到100多万元,基层党组织的凝聚力更强了。
作为党和政府重要的民生举措,重庆四好农村公路正跨越高山峡谷,通村进院,今年全市农村公路总里程将达到15万公里。截至2018年,全市贫困发生率已经降至0.7%。
尾声
习近平总书记今年4月在重庆考察时,语重心长地嘱咐乡亲,幸福是奋斗出来的,脱贫致富不能等靠要。党的各项惠民政策要落实好,乡亲们要一起奋斗,努力向前奔跑,争取早日脱贫致富奔小康。
如今,在下庄村口立着一栋两层楼房,这是新建成的下庄精神陈列馆。毛相林成了义务讲解员,指着一幅幅照片和一件件工具,向人们讲述着下庄人的故事。“生活好了,但当年那种精气神丢不得。”这是他常对村民说的一句话。
时任巫山县县长王超见证了下庄修路的过程,深深为下庄人的精神所感动。当年,他悄悄在工地带回了两块石头保存起来。如今已经退休的王超看到这两块石头,仍很激动:“这不是普通的石头,它凝结了下庄人的追求与向往,凝结了下庄人的勇气与毅力。扶贫先扶志,下庄精神是宝贵的财富,一定要传承下去!”
石锣村硕大的石磙放在村头,已成为村民团结奋战、攻坚克难的标志。匡后明说,打赢脱贫攻坚战就像石磙子轧路,松不得劲儿,“滚石上山”的信念永远不过时。
“落后不落伍,掉肉不掉队!”如今94岁的刘远昌向我们回忆起当年岚天人修路时呼喊的口号,仍豪情满怀。
“山高坡陡千难险阻修天路,下凝上聚万众同心奔小康。”刘昌福将这副对联刻在如榔村村口。他说,“宁愿苦干,不愿苦熬”的精神劲儿会一直激励如榔人,“斗志没得了,就啥子事都办不成!”
凡是走过,必有痕迹;凡是奋斗,必有收获。
空中俯瞰,一条条迤逦于巴山渝水的“天路”,已成一道风景,更是一座丰碑。
大山无言,山路为证。牢记殷殷嘱托,坚韧顽强的巴渝儿女以劈山开路、砥砺奋斗的姿态,奔跑在通往幸福的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