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进母亲的故乡——怀想石盘沱

原石盘乡公社旧址。

大雾弥漫，嘉陵江上白茫茫一片，那盘踞在江边渡口象征着石盘沱的巨大磐石隐于浓雾之中。石盘沱即武胜县石盘镇，这里是母亲的故乡。

外婆家在石盘镇五块碑村，距离石盘沱十里地。母亲上学的那个年代，都是在生产队吃集体伙食。每天早饭后，母亲需要一路奔跑才能保证上学不迟到。我遥想着当年那个奔跑在十里弯弯山路的姑娘，晨风里去，暮色中归……

母亲说，她上学那时，劳动占据了大部分时间，整个大队为种卫星红苕、卫星南瓜，深挖坑广积肥。由于条件限制，当年修建石盘中学的过程中，正该上学的他们跟随大人劳动背砖。学校修好了，母亲却因为超龄没有上成学。这件事她念过好多次，辛苦为他人作了嫁衣。我推开现在石盘中学的铁门，走进修葺一新的校园，只见校园干净整洁，母亲早年背来的那些砖，恐早已奠基于尘土之下。

嘉陵江边拉船的纤夫。

小镇上的打铁铺，炉火正旺。铛铛的锤打声中，我又回想起母亲念书时去打铁铺打铁的场景。母亲说，在那个大炼钢铁、促生产的年代，她去打铁其实是很自豪的。但我想想那高举的铁锤、火光四溅的铁花，小小的母亲在那样的场景下应该也很难吧。

走在薄雾中冷清的老街，石板上苔藓青青，小巷泛着幽深的寂静，一块块石板，不知哪块留下过母亲年少时的脚印，我只想慢慢的走，一步一步，希望我的脚步与母亲曾经的脚步能重叠。那些穿斗木板房内闲居发楞的老人，不知还有没有母亲曾经的同学、知晓的熟人，一眼眼看过去，竟有莫名的亲切感觉。

美丽的石盘沱。

石盘沱的川主庙曾经名噪一时，现在戏台子已拆。那曾经热热闹闹的川剧、踩高跷的杂耍再也不见了，代替它们的是一张张茶桌、还有一盅盅茶沫子背后高声摆着龙门阵的茶客；沿街的地摊边，叶子烟一捆捆地摆着，空气中漂浮着燥辣的土烟叶味儿，那袅袅的烟幕中，我恍若看到背着背篓的外公、放了天足的外婆、裹着旱烟的舅舅在集市中穿梭……高处望去，小镇老街上连成一片的穿斗房顶青瓦依然，街巷里人迹寥寥已不再喧嚣热闹。

我来到了码头，渡船正从江那边驶来。母亲说过，外婆的一个姐姐曾经就住在凉享村。那时，她常常坐渡船过江去凉亭村。凉亭村的村名源于江边的一座凉亭和凉亭寺。现在凉亭很老很老了，过往乘船的客人都会在那里歇息。我跟着轮渡过了江，走上凉亭回望，那渡船上下来的一个个背着、挑着的赶场人，像极了年轻时的母亲，她肯定也是这样肩挑背扛，走在故乡的山路上。

又一次去了石盘。蓝天在上，碧波流云，江两岸翠绿村庄，我坐在江边的磐石上，细细思量，母亲年事已高，曾经走过的山路水路已无力再走，我经常来到此地，看这方的山这方的水，听这方乡音看这方乡亲，不知算不算我在替母亲思乡。

其实，我还想从沿口坐船顺江而下，看一河嘉陵江水润泽两岸、江风撩拨十里八乡；也想走进她奔跑的山路，一步步，走进石盘沱，走进母亲记忆里六十年前的故乡……（唐录梅、夏俊林/文图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