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徽因先生(图片来自网络)
梁林身边,从绘画走向工艺美术
“梁先生个子不高,
是个和蔼可亲的‘小老头儿’。
林徽因先生气质高雅,
但已病得非常瘦弱,
爬台阶走两步就得歇一歇。”
这是常沙娜初见梁思成、林徽因二人时的印象。从美国回到广州后,此时正在故宫午门筹备“敦煌文物展览”的常书鸿与女儿联系,要她马上到北京协助。1951年4月,展览筹备一切就绪。常沙娜又接到父亲安排的一项重要任务,就是接待梁林二人。
敦煌艺术同样也是梁林夫妇二人的至爱,他们身体都不好,平时几乎不出门,却在那天呼哧呼哧地登上了高高的台阶,并坚持看完了整个展览。二人一进展厅就惊呆了。常沙娜回忆,“我注意到梁先生的嘴唇微微颤抖,林先生清秀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了红晕,那种对敦煌艺术发自内心的痴情真是令人感动。”
第二天,常书鸿告诉女儿,二老希望她去清华大学做助教,在敦煌图案上配合林徽因做些工作。常沙娜答应了。
对于这段经历,她颇为感慨:在学历都没有完成的情况下,忽然接到清华大学的聘任,非常意外,受宠若惊。直到现在,她还认为:如果不是在新中国刚成立那个百废待兴的特定年代,如果不是德高望重的二人破格推荐,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。而这个意外机缘也改变了她的一生,她没有继续去中央美院学习、走绘画的路,而是从此转向工艺美术、艺术设计,并从事了艺术设计教育,而这条路一走就是一辈子。
那个年代,西方国家对中国进行经济封锁,原本主要依靠外销的景泰蓝,此时既不能出口,国内也没有市场,整个行业一片愁云惨雾。
林徽因虽身体不好,思维却非常活跃敏捷。她想到:旧时景泰蓝产品的图案风格需要改造,像清末慈禧太后时代那种繁琐杂乱的宫廷风格,不能代表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的精华。我们要继承的是本民族优良的传统,而且不仅仅是传承,还要发展出新时代的民族工艺,它们必须是民族的,也必须是今天的。作为北京的特种工艺,景泰蓝要得到很好地发展,需利用传统工艺技术,改进他们的功能、造型和装饰设计,将陈设品转化为日用品,和人民的日常生活结合起来。
1952年,在林徽因指导下,师生们为即将召开的亚洲太平洋区域和平会议设计国礼。常沙娜设计了以敦煌隋代藻井图案及和平鸽图案为元素的头巾、还有一款景泰蓝盘子,同其他师生的作品一起,在各国代表间大受欢迎。
人民大会堂宴会厅的顶灯由常沙娜设计(图片来自网络)
佛教艺术装饰,运用到新中国工美事业当中去
“要借鉴民族传统,
要探索创新中国建筑艺术的新形式和新内容,
古为今用,
洋为中用。”
这是在设计人民大会堂期间周总理的指示,至今常沙娜都记忆犹新。
1953年,全国院系大调整,常沙娜被调离了清华大学,调入中央美术学院的实用美术系。1956年周总理亲自批示,建立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,正是以实用美术系的原本人马为基础。1958年,作为庆祝新中国成立十周年的献礼,首都“十大建筑”的设计任务就落在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头上。
常沙娜被分到了人民大会堂组,而周总理更是亲自指导了大会堂的设计,他说:“万人大会堂是人民的会堂,台上台下应该融为一体,要表现‘海天一色、浑然一体’的形式和功能,不要用包厢……”
常沙娜负责大会堂宴会厅的天顶装饰设计,整个过程就是一个非常完整实际的学习过程。
人民大会堂宴会厅顶灯整体效果(图片来自网络)
受敦煌藻井图案启发,她在天顶正中设计了一朵唐代风格的由花瓣构成的圆形浮雕大花。最初设计时,她只在装饰性上下功夫,对于功能并未做太多考虑。建筑设计院的工程师张镈提醒她,只设计花瓣不行,要把通风口及照明灯组合起来;中心只搞花蕊不行,要把中心与灯光结合起来;光考虑照明不行,要把外圈小花和照明灯联结起来……受到张镈的指导点拨,常沙娜最终的设计方案是将唐代的花饰图案同通风、照明的功能以及不同的材质统一起来。它们既是天顶的重要组成部分,同时也十分巧妙地组合在富丽堂皇的敦煌风格图案里。
通过这一实践,常沙娜真正体会到,艺术设计绝不是纸上谈兵,必须将艺术形式同材料、工艺、功能相结合,必须发挥集体的通力合作精神。
常沙娜设计了人民大会堂建筑外立面的琉璃瓦门楣
除了宴会厅的天顶,她还设计了大会堂建筑外立面的琉璃瓦门楣、台阶上花岗岩浮雕的须弥座图案等。
在那个百废待兴的火红年代,“十大建筑”给了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个大展才华的空间,使他们迅速成长起来。
常沙娜回忆,“面对建筑工程中诸多复杂的工艺和工程程序的制约,我在设计实践中得到了实实在在的锻炼和学习,体会到自身掌握扎实基本功的重要性,领悟了集体力量的伟大,以及在整体合作中保持宽容和理节的必要性。‘民族的、科学的、大众的’,我们学习着,实践着,体验着,这一切都成为我后来成长中的重要信念和原则”。